我想起了你——父亲。

    晨间，读到余秋雨先生的《门孔》：“直到今天，谢晋的小儿子阿四还不知道‘死亡’是什么”这句话的时候，我的眼不由地湿润起来。我知道“死亡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？我想是你离开我的时候。

    “死亡”一词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学过，虽然老师教会了我词意，年幼的我并不知道其含意，觉得与我的生活无关，是一种遥远。当大爹爹去世的时候，我接触到了“死亡”，感触到“死亡”发生在身边，让我悲伤。可这还只是个概念，或是说不能真正懂得死亡意味着什么，亦或是与“告别”相同，只是与“告别”不同的是“再也不相见”。

    等到你与我“再也不相见”的时候，那种痛彻心扉的生死别离，让我感受到“死亡”的真实发生，无言，只有痛占据内心，并一直痛到今天。

    去的终究去了。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中，你留给我的只有过去，没有现在与将来。我的记忆中只有你44岁之前的模样。闪亮的眸子，短发，高大略胖的身躯，透着一股男人的气息。

    那时，不知道你是个帅气的男人，一直觉得你是个普通的男人，普通得让我生气。在院子里孩子们的父亲中，唯独你没有当官，好像也没有人送过什么礼物给我家，来我家的朋友都是那些与你一样的普通人。你们一边起吃着妈妈炒的青椒肉片，就着刚炸出锅的红皮花生米，喝着八角的粮食酒，海阔天空地闲聊着，似乎日子总是快乐的。而今，与你一起喝酒的潘叔早在几年前过世了，张叔也老得牙掉了，耳朵也背了，听说与你最好的万叔退休后身体也不太好，还中风过一次，不知道现在怎样了，好久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。

    现在想想，日子过得真快。记得你去世的前天晚上，陪伴我的吴奶奶半夜将我叫醒，要我去上卫生间，我迷糊地说不去就睡着了，到了第二天早上，吴奶奶说她半夜听到异样的声音，特别害怕，于是叫醒我。她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，应该对那些所谓的灵异事件是不害怕的，可怎就怕了呢？我是不怕的，每次一个人去拜祭你的时候，我从没有感到害怕，因为我相信你会保护我。转眼，吴奶奶去世七八年了，93岁的吴爹爹也在今年过世了。

    在你去世后的几个月，隔壁的吕叔告诉我，他早知道你会有事，因为他看到你的生魂了，只是害怕没有说出来。当时，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，现在想起也觉得相不相信也无所谓了。如今他也早已作古，甚至他那伤残的二女儿也在去年死了。我是在上个月听说的，心里唏嘘，也为她的年轻而可惜。不过，觉得她去了，是一种解脱，再也不用面对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与残疾的身躯，更不用看那残缺的家庭。

    曾经的十几年我们共同经历着，而后，你缺席了。许多场合你都缺席了，而且都是重要的场合。比喻我的婚礼，比喻你外孙女的满月酒，比喻你外孙女金榜题名时的喜宴，比喻你外孙女的成人礼，想必你都是很想参加的。知道吗？我结婚的那天摆了四十桌酒席呢，饭店的宴客厅坐满了客人，迎宾时，我笑得脸都僵了，那些朋友特闹，将我与老公的脸全擦上了红印泥油，洗了好多天才洗掉。还有啊，你外孙女的成人礼办得可热闹了，这多亏了那些文友，成人礼的举办让全家及所有的来宾们深刻记忆着，甚至轰动了咱这小城。等到女儿结婚的时候，我还想请那些朋友过来，还想大家聚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喝几杯。

    说起喝酒，让我想起一件事。一次，几个家庭聚会，酒兴头上，大家谈起孩子们的婚姻来。老公说，女儿将来找男朋友，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，有一点，必须要会喝酒，必须能陪他这个老丈人喝酒。大家轰笑，为他择婿的特别条件乐起来。而我听到时，心却酸了一下，想着我也为你找了一个能喝点酒的女婿，假如你没有过早地离开，你们定能把酒言欢，你们定能酣畅淋漓。